90岁老太太左主干狭窄90%,搭不搭桥?
一种病治疗方案的确定一定要考虑患者的年龄、身体基础条件、患者家庭人员情况、经济情况以及患者家属要求等等,所以有的时候医生也只能提供一个比较合理的方案,而不能替代患者做决定。
这则医疗故事发生在1年前,当时的郑奶奶90岁,耳聪目明,记忆力也很好,如果不透露年龄,你根本看不出是耄耋老人,平素里生活自理,走里走外,神采奕奕,生活也过得有滋有味。到入院时间断胸痛有1年了,平素偶有发作,几分钟就能自行缓解,所以一直也没有和家人说过。既往病史也没有高血压、糖尿病,平素生活里荤素搭配,不偏不倚,唯独就是吸烟史30多年,那是从老伴过世的时候开始的。每天约10支,近几年每天3-5支。
从去年入秋天气变凉开始,胸痛发作较前频繁,而且疼痛比之前要严重,疼的厉害的时候伴有大汗,疼痛的时间也明显延长,所以郑奶奶不得不告诉了儿子。儿子赶忙带老太太来到我市一所三甲医院心内科住院治疗,当时诊断不稳定性心绞痛,考虑血管狭窄严重,建议冠脉造影检查。
但是郑奶奶坚决不同意,经过内科用药保守治疗,每天心绞痛仍有间断发作,最终在医生及家属共同努力下,郑奶奶终于同意造影了。造影结果就像医生估计的那样,血管很糟糕,最要的是左主干狭窄重达90%。
左主干病变在冠脉病变中一直是最具风险的病变,因左主干支配着整个左心系统的血供,一但血流被阻断,会出现严重的心肌缺血并发症,如室颤、心脏骤停或心源性休克。
建议北京上级医院行冠脉搭桥治疗,到北京阜外医院,考虑到患者高龄、左主干狭窄严重,术中风险较大,很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这时候真的是进退两难,做不做都有风险。是放手一搏还是继续保守,别说是一个外行人决定,就是心内科医生的家人生病也是很难抉择。
最终商议结果打道回府,有什么算什么吧。就这样直接回到家中,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胸痛发作次数较前有所减少,就这样熬到了腊月胸痛又加重了,大概是阴历腊月十五、十六这样住到了我们科。
我并不是郑奶奶的管床医生。那天夜班接班的时候,同事告诉我今天白天新来一个患者,90岁高龄,左主干90%狭窄的,让我多关照。
夜班查房的时候我特意的看了看郑奶奶,就像文章开头那样描述的,老太太仍十分精神,看起来也就70岁的样子,会亲切的和你打招呼。
还好第一晚相安无事,之后几天交班的时候,陆续听到郑奶奶间断发作心绞痛,常规用药不缓解,需要应用镇痛针止痛,后来我也赶上过郑奶奶心绞痛发作的时候,家人喊我过来,郑奶奶疼的直出汗,还会和你说不要意思打扰我们之类的话,看着直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而关于每次心绞痛含服硝酸甘油、泵入硝酸甘油等药物不能缓解,而用麻醉药品的问题,我们也和家属达成了共识,不再去担心药物依赖的问题了,年龄这么大了,病又这么严重,只要郑奶奶不受罪就达到目的了。
郑奶奶每天在胸痛的煎熬里艰难的生活,终于有一天,郑奶奶的儿子和我们又开始提出来想放手一搏去做搭桥,但是眼看快过年了,北京医院也要放假了,没有手术安排了,只能祈祷老太太能熬过这年,只等北京那边一开门就去。
故事终结于腊月二十九,腊月二十八那天是我夜班。夜班查房的时候,老太太正在疼,她靠在床头,脑门全是汗,尽管静脉里泵着药,嘴里含着硝酸甘油,却仍然无法缓解。这种痛永远是别人无法体会的痛,而郑奶奶也基本不会出声,每次都是默默的忍着。当我提出打针止痛的吧。她摇摇头,挥挥手,不用了,一会就好了,一边示意我去忙吧。
可是我哪忍心走啊,又哪里敢走啊!也许下一秒不缓解就会心梗了,就会室速了,就会室颤了,也许突然就心脏停跳了,总之一切皆有可能。就这样我在床旁陪了约么10分钟,郑奶奶缓解了,她又对我表示谢意,我也松了一口气,继续夜班查房。
把手头的病历整理完毕,已是快零时了,我仍不放心,来到郑奶奶的病房,看到她已经入睡了,我这才敢来到休息室休息。
模模糊糊的被护士叫醒了,说是郑奶奶又犯病了,下意识看下表凌晨4点,我一轱辘起来,飞速赶到郑奶奶病房,这次不仅仅是是痛,她已经躺不下了,有气无力的样子。儿子陪在身旁,焦急的看看妈妈,也只能干看着没主意了。
我通知护士立即给予面罩吸氧,推抢救车,我意识到郑奶奶已经心梗、心衰了。悄悄的和郑奶奶的儿子商量,如果需要抢救还去不是ICU或者将来还插不插气管插管之类的,他摆了摆手,轻声说如果真有问题就这样吧,啥也不弄了。
用药抢救没有效果,正在我感觉希望渺茫的时候,从没流过泪的郑奶奶,却含着泪水说:我不怕死,但是我放心不下我的孩子啊。
没多久郑奶奶走了,家属也放弃了抢救。在我们撤下监护、液路的时候,郑奶奶的儿子感叹了一句:早知道这样在北京还不如搭桥了。
哎,搭不搭桥两难!90岁高龄没人知道哪个选择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