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前后,正值圆柏花粉高峰期。呼吸困难、喷嚏连发、眼泪狂飙……每到这个时节,全国各地的过敏性鼻炎患者仿佛都要渡一次劫。
这种“会呼吸的痛”旁人难以理解,但其实已严重影响到众多人群的学业、工作和生活。
除圆柏花粉外,致敏“元凶”还有哪些?对花粉过敏真是免疫力低所导致?花粉过敏可以根治吗?针对这些问题,《中国科学报》采访多位专家予以解答。
增彩延绿”带来普遍过敏
清华大学校园里,戴护目镜和口罩的身影越来越多,这身行头是为抵抗无孔不入的圆柏花粉。
要知道,清华园有 1 万多棵柏树,其中圆柏就有 7000 多棵。
最近几年,清华校医院因花粉过敏就诊的人数不断增加。隔壁的北京大学也是“同呼吸,共命运”。
“圆柏花粉过敏是北京的特色病和富贵病,发生在每年的 3 月上旬到 4 月上旬,其他城市很少见到圆柏花粉过敏的病人。”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主任尹佳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说。
备受折磨的过敏人群对圆柏“恨之入骨”,专家、教授们却认为不能一棍子打死。
“圆柏是雌雄异株,雌株没有花粉,真正产生花粉的‘罪魁祸首’是雄株。雄球花颜色发黄,形状看上去像菠萝,很好辨认。”北京林业大学教授张志翔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介绍道。
3 月下旬,随着北京气温回升,加上起风,花粉开始“围城”,浓度甚至超过 3800 粒/千平方毫米,达到峰值。
风一吹漫天“黄烟”,传说中的花粉雨一点也不夸张。“黄烟”里不光是圆柏花粉,还有白皮松、侧柏、油松等的花粉。“这类植物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花并不鲜艳,没法像桃花、李花、杏花、樱花靠‘美色’吸引传粉昆虫,但它们很聪明,采取的策略是‘靠风传播、以量取胜’。”北京市园林科学研究院总工程师赵世伟告诉《中国科学报》。
既然花粉量如此之大,而且致敏,为何要在北京大规模种植像圆柏这类风媒花植物?
事实上,圆柏作为北京“土著”,已在这里自然生长上千年。
天坛公园就有很多几百岁的柏树,为园林营造静谧、肃穆、庄严的氛围。赵世伟介绍,从上世纪 80 年代起,北京开展绿化造林,选择侧柏、圆柏、油松等是看中了它们耐寒、抗旱、易活的优点。
40 年时间,北京城市绿化覆盖率由 20.08%提高到 48.5%,其中像圆柏这类常绿植物也在成倍增长。“在北方地区,常绿树种非常少。在北京冬季的一片萧条中,就靠圆柏来点亮绿色,成为城市最佳绿化树木之一。”一开始的选种,主要考虑“增彩延绿”,谁也没有料到后来会引起普遍的过敏现象。张志翔认为,这并非是园林工作者的“失误”,而是在那个时期根据北京市园林绿化需求所做的必然选择。
无解的状态
面对师生抱怨连连的圆柏花粉,清华后勤园林科的做法是“以水治之”——在柏树集中区域采用安装高空喷淋设备、高压水枪冲洗、人力水车喷洒等措施,让花粉颗粒沉降,从而降低花粉浓度。
但这并不能在北京广泛应用。“春雨贵如油”的地方特色,也让靠降雨扑灭花粉成为了一种奢望。许多人提出“能不能像控制杨絮那样给柏树打‘绝育针’”“能不能砍掉圆柏,改种其他树种”的疑问。
赵世伟表示,北京市园林科学研究院曾经做过一些实验,比如给柏树打针来抑制散发花粉,但因成本高、实际操作可行性太低,这条路行不通。
“砍掉圆柏也不太现实。”张志翔指出,完全替换现有柏树的工作量巨大、手续繁复,成本也很高。
“在日本,花粉过敏都成国民病了,但依然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铲除花粉。人们靠戴口罩、吃药以及顽强的毅力扛过春天。我国同样也是束手无策,这是一个无解的状态。”
“花粉过敏是世界性的难题,欧洲和美国的花粉症发病率比我国高多了。”尹佳说。
在之后的城市绿化中,市民希望选种能充分考虑人体适应性。
对此,有关园林部门已在积极想对策。北京市园林绿化局在 2020 年对《北京市主要林木目录》进行再次修订,决定将刺柏属(含圆柏属)替换为白鹃梅属。
不过,在张志翔看来,彻底不种圆柏有些可惜,毕竟圆柏树形非常漂亮,“可以只种圆柏雌株,不种雄株”。尹佳也认为不该禁圆柏。
她建议以 1: 10 的配比种植圆柏的雄株和雌株,这样既能满足授粉,又保证了首都八大类植物之间的平衡。
对于现在正饱受折磨的花粉过敏者来说,树种替换太过遥远。如何在春天里少受些罪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何况后面还有更难的秋天在等着。全年花粉分布有两个高峰期,分别是春季 3 至 5 月和秋季 8 至 10 月。春季致敏花粉主要来自木本植物,包括杨属、柏科、榆属、松属、柳属、白蜡树属、桑属和桦木属等。秋季草本植物开花较多,包括蒿属、葎草属、豚草属、藜科等。
防止发展为过敏性哮喘
你就是平时过于爱干净、太娇气了、缺乏锻炼、压力大,爱熬夜,免疫力太低”……花粉过敏者听过太多这样的“误解”。
北京协和医院耳鼻喉科主任医师蒋子栋表示,过敏并非人的体质差、免疫力低,而是一种防卫过当。也就是说,花粉过敏是由人体免疫系统对其产生过度反应而导致。当身处花粉播散季节时,大量花粉会“轰炸”你的眼睛、皮肤以及呼吸道。“入侵”的花粉触发人体免疫系统。全副武装的 B 细胞赶赴现场,它能产生针对花粉过敏原的特异性“武器”——IgE 抗体。
在第一次接触花粉过敏原后,这些 IgE 抗体就全部结合在肥大细胞和嗜碱性粒细胞表面,等于把“敌人”记住了,这便是第一阶段——致敏。当机体再次接触过敏原时,过敏原与已经结合在肥大细胞和嗜碱性粒细胞上的 IgE 抗体结合,激活肥大细胞和嗜碱性粒细胞释放炎性介质。在许多炎性介质的综合作用下,就会使你打喷嚏、流鼻涕、咳嗽等。这便是第二阶段——发病。
明明细胞都在认真工作,为何人体的感受一团糟?其实是免疫系统“敌我不分”地进行无差别攻击,反应过了头,正所谓“好心办了坏事”。尹佳所在的变态反应科是国内为数不多的过敏专科。她接诊的患者经常提出“为何我以前从来不过敏,今年突然就中招了”“我从小在北京生活,为什么爸妈没事,就我过敏”这些疑问。“花粉过敏的高发人群主要是 20 至 50 岁的青壮年。过敏还有一定的迟滞期,需要在有过敏原的地方居住多年以上才有可能触发过敏,一旦有了第一次过敏,就会伴随终身。”尹佳说,葎草花粉和圆柏花粉过敏同时阳性,是北京人的另一种身份证明,标志此人至少已在北京居住 3 年以上。尹佳指出,花粉过敏应当引起足够重视,尤其是症状较严重的夏秋季花粉过敏。如果不预防、不治疗,大约有一半以上的过敏性鼻炎患者将在发病数年后发展为过敏性哮喘。
查出过敏原,有针对性地进行免疫治疗,是目前能够阻止过敏性鼻炎发展成过敏性哮喘的唯一治疗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