瘙痒症的病因与治疗进展

葛蒙梁

北京医院皮肤科葛蒙梁

瘙痒症是指临床上无原发皮肤损害，主要为皮肤瘙痒的一组皮肤病。因引起瘙痒的原因和机制不同，可将瘙痒症分为不同类型，采取不同的治疗措施。

瘙痒是一种能引起搔抓欲望的皮肤粘膜感觉。长期以来，人们对于瘙痒的了解大多来自对疼痛的研究，并认为强刺激引起痛，弱刺激引起痒。然而痒是皮肤黏膜特有的感觉，切除皮肤表皮后痒感消失，而疼痛仍然存在；瘙痒引起搔抓反应，而疼痛则引起肢体退缩反应；椎管内注射止痛的阿片类药物可以诱发瘙痒。这充分表明瘙痒与疼痛是两种绝然不同的感觉。因此，在1990年斯德哥尔摩召开的世界皮肤科大会上，与会专家一致同意将瘙痒从疼痛中独立出来。这使得近十几年来瘙痒的研究取得了飞速发展，并发现了传导痒觉的C神经纤维。

六周以内的瘙痒称急性瘙痒，瘙痒持续六周或六周以上为慢性瘙痒。急性瘙痒是肌体的防御反应，可能对机体有益。而慢性瘙痒则影响睡眠，影响生活与工作，加重心脑血管疾病病情甚至导致自杀。

【发病机制】

【病因】

1.皮肤干燥：皮肤干燥是瘙痒最常见原因之一。

2.药物：许多药物可以引起皮肤瘙痒，而不出现皮疹。

3.内脏疾病：肝脏胆汁淤积、尿毒症、甲状腺功能亢进或减退。

4.感染：艾滋病、寄生虫病等。

5.恶性肿瘤：霍奇金淋巴瘤、非霍奇金淋巴瘤等。

6..精神因素：精神紧张、抑郁，部分抑郁症、精神分裂症、寄生虫恐怖妄想症等患者可有轻中度的瘙痒。

【病理】

外周感觉神经的无髓细纤维（C纤维）的终末在表皮与真皮交界处形成游离神经末梢。这些游离神经末梢就可能就是痒感受器。痒感受器呈点状分布，痒感觉信号沿 C纤维通路至背根神经节进入脊髓，在胶质细胞轴突组成的Lissauers束上升1至6个节段，并在脊髓灰质后角的第二级神经元终止，再由后角细胞发出的轴突经灰质前联合交叉至对侧的腹外侧索，通过脊髓丘脑束上升至丘脑，再由丘脑传递到大脑皮层从而产生痒觉。在痒觉的末梢至中枢的传导过程中，任何伤害和病理该变都有可能产生瘙痒。

瘙痒是一个复杂的感觉过程，其产生、传导以及参与的相关介质不完全明了。瘙痒的主要介质有胺类（如组胺、5-羟色胺等）、脂类（如前列腺素、血小板激活因子）、蛋白质/多肽（如血管舒缓素、细胞因子(IL-2，IL-6，IL-31)、蛋白水解酶(胰蛋白酶、番木瓜酶、黏液酶)、血管舒缓素-激肽(P物质、降钙素相关基因肽、血管活性肠肽)、类鸦片肽(β-内啡肽、亮氨酸脑磷脂、蛋氨酸脑磷脂)等。

根据发生瘙痒的原因不同以及瘙痒的外周和中枢可能机制，Twycross等提出将瘙痒分为以下四个临床类型。

1.皮肤源性瘙痒：是指由于炎症、感染、干燥或其它皮肤损伤导致的皮肤瘙痒，如荨麻疹及蚊虫叮咬引起的反应。

2.神经病理性瘙痒：在痒觉传入途径中任何疾病所引起的瘙痒称为神经性瘙痒。如带状疱疹后遗神经痛。

3.神经源性瘙痒：是指外周神经通路未受累的中枢性瘙痒。例如胆汁淤积引起的瘙痒就是由于阿片样神经肽作用于μ-阿片样受体所致。

4.精神性瘙痒: 由抑郁症、精神分裂症、寄生虫恐怖妄想症等引起的瘙痒。

【诊断】

【病史要点】

1.皮肤瘙痒持续时间较长，一般大于六周。

2.无明显原发皮肤损害，可有抓痕、血痂及苔藓化等表现。

3.部分患者伴有严重肝肾疾病、缺铁性贫血、甲状腺功能亢进或减退、淋巴瘤等。

4.有的为药物引起无皮疹的瘙痒，有明确的用药史及瘙痒与用药的时间关系。

【症状要点】

1.局部或全身皮肤瘙痒。

2.无明显原发皮肤损害，可有抓痕、血痂及苔癣化等表现。

【查体要点】

详细询问病史，尤其是系统疾病史、瘙痒前数天至数月的用药情况。仔细查体，重点注意瘙痒的部位、瘙痒最常发生的时间以及诱发和加重因素。排除引起瘙痒的皮肤病（尤其是疥疮）。

【辅助检查】

【实验室检查】

1.血尿便常规查看有无贫血、外周嗜酸细胞水平、有无尿糖与尿蛋白、大便虫卵等

2.血生化检查查肝肾功能，了解瘙痒与肝肾疾病的相关性。

3.血清铁检测伴有贫血和血清铁低的老年人，可发生瘙痒。

4.甲状腺功能检测甲状腺亢进和甲状腺功能低下可发生瘙痒。

5.肿瘤标志物检测筛查相应的恶性肿瘤。

【影像学检查】

B超、X线、CT及核磁检查肝肾疾病及恶性肿瘤的可能。

【临床类型】

临床上一般将瘙痒症分为全身性瘙痒症和局限性瘙痒症。

1.全身性瘙痒症常由皮肤干燥、药物、胆汁淤积、尿毒症、恶性肿瘤、神经精神因素等引起。

（1）冬季瘙痒症：发生部位多为下肢，尤其是小腿伸侧，还有大腿内侧、背部、腹部甚至全身。在我国北方，在湿度低的冬季、浴后尤其是热水浴、就寝时容易发病或加重。是老年人最常见的瘙痒症。

（2）药物性瘙痒：药物引起的瘙痒在临床上并不少见，约12%的药物性瘙痒不伴有皮疹。瘙痒可以发生在用药的第一天，也可发生在用药数周后。停用致痒药物后，瘙痒可以迅速消退，也可持续数周才消退。

（3）胆汁淤积性瘙痒：虽然肝脏疾病引起的老年瘙痒症不多见，但慢性胆汁淤积的确可引起严重的瘙痒。全身瘙痒可能是原发性胆汁性肝硬化的早期表现。瘙痒也可以是药物所致的肝内胆汁淤积的早期症状。胆汁淤积引起瘙痒的机制还不清楚，早期认为与胆酸盐特别是与胆盐沉积于神经末梢有关。抗组胺H1受体药物治疗慢性胆汁淤积引起的严重瘙痒症无明显效果，提示组胺可能不是胆汁淤积症瘙痒的主要介质。最近研究表明，内源性鸦片肽在胆汁淤积性瘙痒中起重要作用。慢性胆汁淤积患者血浆鸦片样肽水平常常增加，而且鸦片样肽拮抗剂可改善其瘙痒。

（4）尿毒症瘙痒：全身瘙痒是老年尿毒症的一个最常见且难治的皮肤表现。有研究表明尿毒症患者的瘙痒程度与其三年生存率显著相关，瘙痒越严重，死亡率越高。全身瘙痒约占尿毒症的25-30%，局部瘙痒以面部、颈部、胸背部、前臂常见。瘙痒多呈阵发性发作，可自行缓解。往往夏季加重。尿毒症瘙痒发生率在血透前约为36%，血透后可达60-90%。慢性肾衰血透病人瘙痒发生率已由上世纪80年代的60-90%下降到现在的25-30%被认为与血透技术的改进，优质材料应用有关。

尿毒症瘙痒发生机制尚不完全清楚。皮肤干燥可能是尿毒症瘙痒的主要原因之一，见于84.6%尿毒症病人，病人的瘙痒与皮肤干燥的程度相关，应用润肤剂可明显减轻瘙痒。这可能是由于干燥的皮肤导致表皮神经纤维数目以及神经纤维传导活性显著增加。尿毒症血中阿片样物质增加，周围神经病变、皮肤中二价离子浓度增高（Ga++，Mg++，P++）、表皮中VitA水平升高、继发性甲状旁腺功能亢进、血浆组胺5-羟色胺水平升高、以及透析过程中接触致敏物质（包括用于消毒的碘、高锰酸钾、消毒防腐药、环氧树脂、环氧乙烷及甲醛等）有关。

（5）恶性肿瘤性瘙痒何杰金淋巴瘤瘙痒发生率达30%，可以在任何其它临床症状出现前就长期存在。全身性瘙痒也常常发生于蕈样肉芽肿而不伴任何皮肤表现、慢性白血病和真性红细胞增多症的患者。恶性肿瘤瘙痒的发病机制仍不清楚。

（6）水源性瘙痒(Aquagenic pruritus， AP)

AP是一种罕见的瘙痒性疾病,在接触水后发生顽固的皮肤瘙痒，且无任何皮损，患者除有痒感外，还有刺痛或烧灼感。只有温水和热水才能诱发瘙痒，而痒感直接与皮肤的干燥程度成正比，冬季更严重。

AP常发生于真性红细胞增多症的老年病人。水源性瘙痒的机制还不清楚。可能是与水接触后，经皮肤吸收的一种未知物，被吸收的物质或者皮肤内部的结构变化直接和间接的激活交感神经末梢释放乙酰胆碱，后者又引起组胺和其他肥大细胞介质释放。具有瘙痒而无皮肤体征是真性红细胞增多症患者常见的特征。该病的瘙痒实际上开始于热浴后，持续15-60分钟。其瘙痒的原因还不清楚。真性红细胞增多症患者的在接触水之前，血清组胺水平正常，接触水后血清组胺水平升高，提示组胺水平增加可能与真性红细胞增多症的瘙痒发作有关。5-羟色胺拮抗剂和阿斯匹林可抑制真性红细胞增多症的瘙痒，提示5-羟色胺和前列腺素可能是真性红细胞增多症的瘙痒介质。

（7）内分泌疾病的瘙痒：甲状腺功能亢进可伴有瘙痒和荨麻疹样皮疹。而甲状腺功能减退其皮肤干燥也可以出现瘙痒。糖尿病病人常出现局限性瘙痒，如肛门瘙痒、阴部瘙痒，但研究表明糖尿病人瘙痒发生率并不比对照组高。

（8）精神性瘙痒（心源性瘙痒）：因精神因素，如精神紧张、情绪激动、抑郁焦虑、条件反射等引起或加重瘙痒也较常见。一般主诉瘙痒明显，但实际上很少抓痕，也较少影响生活和睡眠。但精神性瘙痒的诊断要在排除其他原因之后才能确立，并且要和神经科医生协作诊治。

2.局限性瘙痒症根据瘙痒部位不同分为以下类型。

（1）肛门瘙痒症：男女均可发病，多伴有外痔、肛裂等影响肛门清洁卫生的疾病。因搔抓使肛门及其周围皮肤表皮剥脱、苔藓化。儿童多见于蛲虫患儿。

（2）阴囊瘙痒症：与局部湿热或精神因素关系密切，多局限于阴囊，也可累及阴茎、会阴。因搔抓使阴囊皮肤增厚、苔藓化。

（3）女阴瘙痒症：瘙痒主要位于大小阴唇，因搔抓使阴唇部皮肤增厚、糜烂。

（4）头部瘙痒症：可单独发生或与全身瘙痒同时发生，可有抓痕、血痂。

（5）小腿瘙痒症：常与皮肤干燥有关，老年人、秋冬季、洗浴后、北方地区容易发病。

【分期】

无

【鉴别诊断】

1.人工荨麻疹：皮肤瘙痒，抓后出现红色条状风团，口服抗组胺药有效。

2.疥疮：夜间剧痒，有传染接触史或家中有类似病人，指间可见丘疹丘疱疹，男性患者阴囊和阴茎可见疥疮结节，丘疹丘疱疹处可查见疥虫。

【治疗】

【治疗原则】

寻找病因对因治疗，联合治疗，保护皮肤屏障功能。目前还没有特异的抗瘙痒药物，也没有某一种药物对所有瘙痒都有效。确定引起瘙痒的潜在疾病并进行治疗非常重要。

【一般治疗】

瘙痒病人应该有充足睡眠。不吃辛辣食物。不用或少用碱性洗涤用品。不过度洗浴。保持室温凉爽、湿度适宜。穿宽松柔软内衣。及时修剪指甲。避免摩擦、挤压、搔抓患处。外用保湿润肤霜保护皮肤屏障功能。

【药物治疗】

1.外用药物治疗

根据不同类型瘙痒可以选择外用保湿润肤霜、抗组胺药物、薄荷、樟脑制剂、他克莫司软膏、辣椒素软膏、中药制剂等。

2.系统治疗

当一般治疗和局部外用治疗效果不佳时，可考虑选择系统治疗。包括抗炎及免疫抑制剂（糖皮质激素、环孢素A、硫唑嘌呤），抗组胺药物，复方甘草苷酸，葡萄糖酸钙，硫代硫酸钠，维生素C，沙利度胺，抗抑郁药（多虑平），抗惊厥药物（加吧喷丁、普瑞巴林），阿片受体拮抗剂，中药等。

3.几种慢性瘙痒治疗方案

（1）冬季瘙痒症：充足睡眠。不吃辛辣食物。不用或少用碱性洗涤用品。不过度洗浴。保持室温凉爽、湿度适宜。穿宽松柔软内衣。每天尤其浴后外用保湿润肤霜。

（2）药物性瘙痒：停用可疑致痒药物，瘙痒可逐渐减轻或消退。瘙痒严重者可10%的葡萄糖酸钙注射液10ml或硫代硫酸钠0.64g加入注射用水10ml，每天一次，静脉注射。口服抗组胺药。

（3）尿毒症性瘙痒：要排除甲状旁腺功能亢进；优化透析方法光疗；外用润肤霜和辣椒碱乳膏；口服加巴喷丁（100-300mg每次透析后）、普瑞巴林（75mg，bid）

（4）肝病/胆汁淤积性瘙痒：考来烯胺口服，4-16g/d；纳曲酮口服，25-50mg/d；帕罗西汀20mg或舍曲林70-100mg/d。

（5）原因不明型瘙痒（PUO）：一般治疗（同前）；润肤剂；局部外用抗炎剂（糖皮质激素、他克莫司）；口服镇静药或抗组胺药物；UVB；米氮平口服，7.5-15mg，睡前服（夜间瘙痒、老年瘙痒）；加巴喷丁口服，1800mg/d或普瑞巴林75-150 mg bid；纳曲酮，50mg/d；要坚持不定期做进一步随访和检查，找出瘙痒原因，对因治疗。

【手术治疗】

肝病/胆汁淤积性瘙痒药物及物理治疗效果不佳时，可以与肝胆病专家合作，考虑外科手术解决胆道梗阻；尿毒症性瘙痒经血液透析仍然剧痒者可考虑肾移植手术。

【其他治疗】

1.光疗

一些非炎症性皮肤瘙痒如尿毒症性瘙痒、真性红细胞增多症瘙痒、原因不明性瘙痒等，光疗有效。常用光疗仪器为窄波UVB（NB-UVB），也可用BB-UVB、UVA1、PUVA 。光疗治疗瘙痒的可能机制可能与抗炎/免疫抑制作用、减少表皮与真皮神经纤维、增加痒阈值等有关。

2.心理治疗

顽固的慢性瘙痒对患者的生活和工作甚至心理会造成严重的影响，医生、家人或朋友从感情上的支持与帮助极为重要。可以帮助患者改变不良习惯（见一般治疗），避免搔抓，阻断因搔抓引起的恶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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