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伤寒杂病论中,仅仅提及了“阴虚”这个词一次。
是的,你没听错,仅仅只在《伤寒论》第111条提及了一次:太阳病中风,以火劫发汗,邪风被火热,血气流溢,失其常度。两阳相熏灼,其身发黄,阳盛则欲衄,阴虚小便难,阴阳俱虚竭,身体则枯燥。这是《伤寒杂病论》的特点决定的,这部经典著作有着紧紧围绕临床,客观描述现象,不做过分演绎,注重方证对应的特点,这是“遮蔽理,道乃见”的境界。
在上面那段条文中,“阴虚”是指“津液缺失”的意思,而“存津液”是经方使用时需要时刻铭记的法则。在古代,没有静脉补液技术,所以“失津液”很常见,也容易危及生命;即使是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伤寒感冒或大病之后,若津液丧失,也很容易出现“口干舌燥,心烦少寐“”这类症状。如果不重视,一些患者会接着出现口腔溃疡,慢性咽炎,甚至血糖急剧增高。
平常我们询问部分糖尿病病人的既往史,问他们是何时发现自己血糖增高的,他们经常会提及是某次大病之后,或者某次热病之后,突然就烦渴不已了。这便是热病解后,气液两伤,余热未尽导致的。对于这余热未尽,《伤寒论》中有个非常好的调理方子,它叫“竹叶石膏汤”。
我们先来看看这个方子的主治和组成:
伤寒解后,虚羸少气,气逆欲吐,"竹叶石膏汤"主之。竹叶二把、 石膏一斤、 半夏半升(洗)、 麦门冬一升(去心)、 人参二两 、甘草二两(炙)、 粳米半升。
右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内粳米,煮米熟汤成,去米。温服一升,日三服。这个方子由6味药组成。麦冬是这个方子的君药,起到的是滋润生津,清心除烦的作用。用量也非常大,为110克左右。
实际上这个方也是“麦门冬汤”的变方,在麦门冬汤中,麦门冬的剂量更大,达到7升,治疗的是咽喉极度干燥,咳嗽。石膏用了一斤,也就是250克,当然,在“康平本伤寒论”中,石膏后面没有“一斤”二字,石膏在这儿起到的是除烦,止渴的作用,若患者大渴,烦躁不安,石膏的用量自然宜大,曹颖甫先生就曾用大剂量石膏治疗消渴,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若只是小渴,自然不必用那么大的量。15~30克左右即可。
半夏在这儿起到的是降逆止呕的作用,原方用了半升,据柯雪帆教授考证下来,是42克,当然,若患者不呕,或者只烦不呕,这个用量可以减到12克左右。竹叶一把12克,两把24克,能清热泻火,除烦生津。但是,用了这么大量的滋阴药,下气药,清热药,很容易伤胃。
所以,在原方中,启用了人参,甘草,粳米来保护胃。这个和现在我们去输抗生素,医师常会配合用一些胃粘膜保护剂原理是一样的。
人参能补脾益气,又能治津伤口渴。甘草能解诸药之毒,又能益中气。粳米就是我们天天吃的大米中的一种,大米分为粳米、籼米和糯米,东北大米,珍珠米就是粳米,粳米米汤有非常好的温中和胃,除烦止渴的作用,相信多数读者都喝过清醇甘美的米汤。
这六味合在一起,就能治疗“气津两伤”导致的“身体消瘦,口干舌燥,心烦难眠,气喘吁吁”,是一个生津液,补中气,标本同治的好方,可广泛用于热病津伤,余热不尽。
当代医家多用它来治疗糖尿病,肺结核,急慢性咽炎,口腔溃疡等疾病出现的“口干舌燥,热渴欲饮,气短音微,气逆欲吐”等症候,患者多见舌红少苔,脉象虚数。
这个方子确实有非常好的阻断早期糖尿病的效果,我曾经将其用于突然出现的烦躁口渴,血糖升高,患者的血糖迅速降到了正常范围。当然,这仅是个案,还需要大量的临证观察来佐证。
最后,我想谈谈这个方子的剂量问题。这个方子原方剂量不小,与当代中药临床用量差别很大。日本京都大学医学系毕业的医学家江部洋一郎先生认为,这和“经方”最早出自军医之手有关,因为经方所有处方,配伍井然有序,加减极其严谨,而且文字夹杂有大量“以鸡子壳置刀环中”,“取如弹丸一枚”这样的富有军人色彩的话语。所以,经方在古代是救生死于一线之间的方子,在没有静脉输液,肠内营养技术的时代,不用那么大的剂量,恐怕也起不到起死回生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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