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相遇，不负不欠 一个重症患者的康复之路（上）

5月23日，周六，病区刚从隔离病房回归正常状态不足。

一个月，疫情时期神经紧绷的医护们，精神逐渐松驰下来，

所幸住院病人中没有危重病例，已经自感人生过半的我享受

这份惬意。查完在院病人，护士通知我门诊急转入院一个小

伙，小伙?应该不重吧，一看病案心里闪过一丝不祥，一个

月前的CT影像病灶全肺累及，痰菌阳性，直觉告诉我重症病

例!一进门立即证实了那份预测，空气口都弥漫着紧张的情

绪，近200斤的小伙子，平卧在床上，一动不动，捂着脑

口，不敢多说话，粗重的鼻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高热使脸。

色变得黝黑，一旁的母亲一边抹泪一边嘟囔着“两天没吃饭

了，高烧40度。就说胸疼。”“吸氧，床边心电图，急查血常

规、电解质、心梗三项、血气……!”疫情期间久未接重症。

病例，一时手足无措，竟忘了周末很多检查无法开展，值班

护士们也有些久疏战阵，略显忙乱。“还有什么病!?以前

什么药过敏!?”我厉声问着，“咳嗽，发烧，一个月前在县

医院发现结核病和糖尿病，现在这儿痛。”病人指着胸骨，

毫无气力的回答着，“这一个月咋治的!?”“不听话，不好

好治!”母亲抱怨着。“有尿?!”“近两天不吃不喝，没有多少。

尿!脾气还不好。"母亲回答着。什么病?什么病?肥胖，

糖尿病控制不良，近日情绪的改变，最可怕的胸骨后锐痛，

脑海中迅速闪过“糖尿病酮症酸中毒?”“肺结核并发结核性 脑膜炎?”“主动脉夹层?”“干酪肺炎?”一时没头绪，一旁

的护士报告“体温40度，血糖26，指脉氧82”“给退热栓，生

理盐水建立输液通道。”“新上的电脑处理系统你的先下医

嘱”护士提醒着，糊涂了，糊涂了，电脑，电脑，有台移动。

医嘱处理系统多好?赶快跑回办公室，下医嘱，下医嘱，下

了半个小时，总感觉缺点啥?缺点啥?学到用时方恨少，恨

自己!医嘱下完了，急查的血检、心电结果回来了，心脏无。

恙，心安就好，心安就好!血气出来，酸碱平衡尚可，没有

酮症酸中毒，年轻就是好，就是好，抗病能力强。血象2

万，CRP大于160，结核诊断也没问题，这么重的结核，现

在年轻人有几个听话的，可能也就是并发感染吧，先治结

核，顺带补补液，降降糖，护护胃，抗抗炎。不过，听诊似

乎左侧呼吸音低些，可能有积液。稳定稳定再去门诊楼做大

型检查吧，安全第一，安全第一，没错，别自己吓唬自己。

干!向家属交代内科急症风险大，预后可能不良，专科医院

诊疗有限，药物储备有限，完成书面工作不觉近两个小时，

再去看病人，烧退了，进食少许，胸痛略减，生命体征也平

稳，行呀，就这样吧，回到办公室，略松一口气，喝口水。

平稳一下心情，望着此刻窗外的大雨滂沱，初夏的绿肥红

瘦，忽然一首老歌飘到嘴边“你在他乡还好吗?可有泪水打

湿双眼，你在他乡还好吗，是否想着靠着我的双肩?你那不。

再熟悉的笑容，对我可是一种敷衍，手里握着你的照片，我无法握住彼此的明天。”总感觉缺点啥?想不起来，可能真

岁数大了。

5月24日，周日休班，一觉醒来，不自觉的微信夜班护。

上，反馈，病人24小时三次降温治疗，每次均达39.5度以

上，我去!这么烧，应该是胸内积液了，类赫氏反应可以解

释，想起来了，左侧呼吸音低，应该叩叩啊，不就基本判断。

胸内是不是积液了吗?笨蛋，业务真荒废了，这些年光依靠

仪器了，基本功忘了，有胸水赶快抽啊，抽了体温就好了，

今天是……今天是科主任值班，偷个懒，认个错，麻烦领导

一下,叩叩，视情况体温缓解的时候做个CT吧，既然主任在

班，别等了，看看肺内是个啥情况。为了病人?更实际点就

是为了避免差错。主任在班，处理突发情况的能力和我不能

同日而语，这也是我的小算盘，惭愧，惭愧。果然，下午主

任和我说，趁着病人体温缓解期推着病人去做CT了，不是胸

内积液是气胸!压缩70%，出去得搜了一趟，病人咳嗽厉害。

了，不过指脉氧90，精神改善，我院的痰检回报结核诊断明

确，利福平不耐药，主任就是主任!谢天谢地，只要细菌不。

耐药。就是我们医院的底气。据说利福平耐药监测设备烟台

市区仅此一台。主任吩咐明天来胸腔闭式引流吧，好、好、

好，是、是、是。胸疼原因竟然忘了气胸，真是颓废了，不

求上进，恨自己!

5月25，周一，上午，完成术前谈话、签字，胸腔闭式 引流术，我院最大的一项临床操作，惭愧，拿不出手，但确

实是一项我院最大的操作，局麻，洞巾，穿刺，导丝，埋

管，水封瓶，固定，引流通畅，水封瓶内气泡汩汩。工作20

多年，轻车熟路，完美，当年哥们手术学全班第一。安慰着

病人，气引出来，不用多久就好了。一时沾沾自喜、忘乎所

以，病人和家属也被我的情绪感染，连连称谢，唯一的一丝

疑问就是这家伙的胸壁咋这么厚?穿刺针进去了至少5厘米

才进入胸腔，为啥呢?可能太胖，可以解释，可以理解。术

毕巡诊两次，引流通畅，胸痛减轻，感觉还行。好景不长，

刚吃完午饭，呼叫铃响起，护士呼唤，病人突然剧咳，引流

不畅。引流管堵了，没事，常见，内科引流管太细，虽有一

丝侥幸，但麻利儿的抽了一管生理盐水跑进病房，引流管冲。

洗没阻力，回抽，回抽，负压?!再听听，没有呼吸音，再

冲一支生理盐水，回抽还是负压，咋回事呢?别急，别急，

病人除了发烧，生命体征稳定。安慰病人及家属，等等，看

看，说不定一会就通了呢，实在不行下午去拍张胸片看看管

的位置，是否折了，是否胸内留置过长。感谢家属是个文化

人，能理解。下午2点上班了，看看还是引流不畅，轮椅让

家属推着，去拍个片吧，小破孩也可能是个幸运儿，一下肺。

全复长了也未可知。陪着吧，多少年前医院出过一个气胸病

人在检查过程中窒息的纠纷，虽然如果真出了突发情况，我

双手空空也没什么用，但是仪式要有，姿态要摆，去吧，拍 片人多，大夫亲自陪同，强调一下，排队的人们多理解，拍

了就走，快速回到病房吸上氧，还是能起到降低风险作用

的。拍片顺利，但肺没复张，胸内的管子确实留的长了，反

正我是这么认为的，兴冲冲的拿片回到病房，隔着透明的辅。

料，让家属帮我观察着床下水封瓶，向外拔了两厘米，有气

泡吗?没有，有吗?没有，还没有?没有，再抽一支盐水冲

冲管子，冲，顺畅，抽，负压，为啥?病人剧烈的咳着，水

封瓶内却风平浪静，引流管口流出少许黄色引流液，近距离

接触传染病人，我不仅下意识的按了一下N95，悻悻回到办

公室，心有不甘，不行，打开辅料，好好调整一次管子，准

备东西，叫上护士，重复，再重复，换个水封瓶!病人仍剧

烈的咳着，水封瓶内仍风平浪静，引流管中流出不少黄色液

体，我出汗了，拔了管子?不行，1000多的费用，病人没

医保，再观察吧，至少目前管子是通的，我承认我有些慌

了。

5月26日，晴天，早查房，水封瓶内还是风平浪静，仅

仅是变色的瓶内液体能少许给我一丝安慰，说明管是通的，

再抽一支盐水冲冲管子，冲，顺畅，抽，负压，这是为什么

呢?再听左肺还是没有呼吸音，肺没张啊，胸内的气跑到哪

里了呢?体温到是给力，缓解的时间逐渐延长到10个小时，

诊断没错，治疗没错，继续观察吧，现在想想医生嘴里的观。

察是不是就是不知道的代名词?他菌阳传染，还这么能咳，注意，注意，保持距离，按紧口罩。

5月27日，昨夜雷声隆隆，大雨瓢泼，早晨天空如洗，

气温适中，一进病房，不看病人先看水封瓶，瓶内寂静如

常，水量、颜色不变，呼吸音没有，管子带了三天了，没意

义了，拔吧，毫无新意的向病人及家属交代两句，也不理会。

他们是否理解，迅速处理完日常事务，拔管!拔比插省力好

多，病人还没感到疼痛，管子已拔出，消毒，纱布，但我保

证那时的心情是泪丧的。咳嗽、胸闷仍无明显改善，空腹血

糖还是20左右，虽然体温正常的时间延长，但24小时仍需

两次退热治疗，结核并感染、气胸，单纯全身用药，不积极

干预是不行的，咋办?还是用传统办法吧，胸穿，针管拍

吧，上午拔管下午穿刺，有禁忌吗?没有!违反临床规范。

吗?好像也没绝对禁止。说干就干，下午抽，性急，这可能。

是优点也可能是缺点，下午一上班准备好穿刺包，治疗车，

拉上巡回护士，走进病房，在第二肋间锁骨中线，避开原穿

刺部位，消毒，手套……,胸穿在我们科更是最常见的操作，

抽气，有前日的片子肺压缩70%，小心进针，这小子的胸壁。

可真厚，艺高人胆大也好，无知者无畏也罢，穿刺满意，抽

成负压，共抽气体1200ml，液体100ml，再听左肺，久违

的呼吸音，终于等到你，此时心情再次放松许多，心想“能

抽成负压说明前几天治疗是有效的，但愿这小子命好，你省

事我也省事。”看着针管内抽出的淡黄色胸液，送检一下。吧，虽然他没医保，除了常规、生化，鬼使神差的加了一个

检菌，虽然我知道从胸水里找到结核菌的几率不足10%，又

和病人说了些安慰话，给小伙打气，那天下午还有一个老人

也一起做了胸穿。虽然累些，但心情是轻松的。下班时胸水

检菌回报居然找到了结核菌，此时护一汇报他再次发热39，

再听呼吸音，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5月28日，昨夜又电闪雷鸣，早晨阴天，查房病人反映。

后半夜还是烧到39，咳嗽明显，血糖空腹20，解释了一下

结核恢复慢，合并糖尿病恢复更难云云，今天病人父亲从老

家赶来，处理完其他病人，顾不上他仍在输液，拉上轮椅，

让他父亲推着，让他母亲举着吊瓶，我跑到门诊打前站，拍

片顺利，拿到片，气胸非但没好，而且出现大量胸腔积液，

在胸腔积液的助推下左肺压缩到90%。拍片时病人咳嗽明

显，不敢再让病人爬楼行B超定位，门诊楼电梯什么时候能

安上呢?还是快速把病人推回病房，吸上氧气，类赫氏反

应?结核脓胸?临床症状这么重，时不我待，胸穿!抽吧，

没有B超定位，有片子，盲抽!不知怎的想起了二一年前刚入

职时的老主任一句话“没有仪器，你就不干活了?”一时热血。

沸腾，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干吧，在病人后背凭借“祖传”叩

诊定位，一针穿刺出水，1000ml，按照规范24小时抽液不

过1000ml。不过既然胸水中找到结核菌那就腔内注药，疗

效可能快些，顺利!病人无明显不适，自述瞬间呼吸顺畅，那天病人午后及夜间体温第一次没超过39，没用退热药，但

我知道胸腔内还有积液，再者这次没抽出气体，我知道我的

针还在液平以下，而液平以上是气体，但愿就是个类赫氏反

应，胸水抽尽，体温就会控制，此刻我似乎看到了一丝曙

光，虽然它忽隐忽现。

5月29日，那夜无雨，晨光明媚，夜班护一汇报病人昨，

夜安枕，今晨体温39，发热缓解期再次延长，继续昨天未尽

的事业，胸穿抽水，胸穿指南上说“对结核性胸膜炎可一周

两次胸穿。”但如病情需要，病人耐受，我们在临床口也口

每天胸穿一次，不论如何，我以前是这么干过，不过现在要

再次盲抽，这次盲抽危险系数要高，因为病人胸水理论上是

应该少了，既要抽到水，又不能伤到脏器，此刻我多想有一

台移动式超声，病人还是活动后气喘，指脉氧?吸氧状态下

90，B超室在门诊二楼，没电梯，不能折腾他，听诊、叩

诊、消毒，在原穿刺部位外约1厘米，屏住呼吸，小心进

针，突破感，回抽，胸水，那一刻那一抹黄是多么的靓丽，

长出一口气，感谢上帝，接上针管，放心抽吧，抽到600ml

抽出气体，胸腔内的气体终于又见到你，又抽了500ml，行

了吧，压力降低太多容易引发纵膈摆动，不能太急。腔内注。

药，拔针，消毒，穿刺后病人自感呼吸顺畅，但一小时后病

人的咳嗽，本来是肺复张后的正常反应，但他却是剧烈的，

一阵剧咳后，本来若有若无的呼吸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左侧胸部再次寂静，好在发热程度及持续时间均改善了，告诫

自己和病人，不能太急，不能太急，真话，结核病真是需要

耐心!

5月30日，早上护一交班昨夜病人体温未过38，加上昨

天白天，近24小时体温未过38，左肺的呼吸音仍然不在服。

务区，连续两天穿刺，我也倦怠了，让病人休息一天，明天。

去拍胸片吧，总体评估，正好今天还有另外一个老人需要脑

穿，凭借昨天盲穿的勇气，及CT资料、以往多次同部位穿刺

和病人无陪护、行动不便等等我自找的借口，好在穿刺成

功，病人也算满意，毫无成就感，老人也没有因大夫为他省

掉了B超的定位费用和奔波，有些许的感谢，也无法论证孰

对孰错，既然平安无事，那就是幸运。周末了，放松一下。

吧，这一周天天在穿刺，穿刺周。

5月31日，休息，提前和病人本人加了一个工作微信，

早上问病人昨日一天未用退热药物，体温未过38.5，吸氧，

咳嗽还是明显，不过自我感到饮食好转，血糖也逐渐降低，

行，说明我们抗痨抗炎降糖有效，诊断也么问题，那对大夫。

来讲就是莫大的欣慰。今天得去换换自己电轿的动力电池，

以旧换新4S店价格原厂电池5500，外带服务费500，私人

汽修厂品牌电池5500，服务费免了，保质期都是一年，当

然是选择后者，吃过午饭，因为动力不足，车好不容易开到

修理厂，店面不大，其实在选择这家修理厂之前还有一段小 插曲，因为托了好几位朋友打听电池价格，多报价在550

0，只有这家报价在4500，一样的品牌，一样的质量，当我

推掉其他厂家，让其订货时，满口答应，确认价格不变，口

没过几天，他们却说电池报错价了，也是5500，事到如

此，也没出大格，况且中间人也比较可靠，我也懒与计较，

还是选择了他们，约好的师傅确实很热情，面相和善，中医

讲望闻问切，西医讲视触叩听，从事了这么多年的服务行。

业，爱挑毛病的人多能看出端倪，面由心生嘛。职业病!师

傅把车开到车间里忙碌起来，而我躲在阴凉处，坐在师傅送

来的凳子上刷手机，一会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开进厂区，在

车间前停下，司机走进车间，把修车师傅叫出来，两个人吃。

力的从车箱内一块一块的向外抬电池，从大小看我知道应该

是为我准备的动力电池，出于对质量的担心吧，因为毕竟是

我近一个月的工资，还是凑上去看一看，是我的车用电池，

大小对，我知道一块就有一百多斤，一共五块，重量也对，

不过牌子，咋不是谈好的品牌电池呢?赶紧笑着问问吧，师

傅和送货司机赶忙说，都是代工厂的产品，保证质量，让我

放心，而且每块比品牌电池便宜40元，其实当时我没多想，

安就安吧，世上还是好人多，都是朋友介绍的，那就安吧。

回到阴凉地心想闲着也是闲着百度一下吧，刷着刷着，不淡。

定，还是打个电话问问一位玩车的朋友吧，谁知朋友一听大

为恼火，说这是坑!立即赶了过来，停下车，理都不理我直接闯进车间喊停，已经安装了一半的修车师傅和供应商一看

这架势，也自觉少许理亏，耐心的解释，并悄悄地走过来找

我说每块再减20，朋友也不依不饶，据理力争，搞得我都有

些不好意思为两位师傅说好话，最终以每块1000谈定，两

位师傅在我朋友的注视下忙碌了一个小时，终于更换完毕，

承诺保修，承诺质量，看着他们三个开始剑拔弩张，后来又

彼此套近乎、讨价还价，深深的感触社会复杂，离开医院自

己好像一无是处。返程的路上，电轿动力杠杠的，心想修理。

厂和医院，修理工和医生，汽车和病人，品牌、杂牌配件和

进口、国产药物，颇多相似之处，都是良心事，只不过生命。

无价，人在病中如落水中，那位朋友也曾经是我的一个病

人， 对人真诚没有错!有句话怎么讲“你尽管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