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者们
坐标,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国成都。一个叫赵棣华的中医师接诊了一位袁姓患者。患者连续两天,每日下泻水样便十余次,送到赵医师的诊所时,面色苍白,两目凹陷,四肢冰凉,脉沉细微,血压已经降到了60/40mmHg。
那时中国西部医疗条件并不好,患者的情况已十分危急。医师接诊后,在给患者输生理盐水的同时,用制附子9克,干姜15克,炙甘草30克,枳实30克,急煎后喂服患者。服药一剂,患者血压已恢复正常,四肢转温,之后,患者连服两剂而愈。
这例医案,记载于1982年第4期《广西中医药》杂志上。那是三十年前,买卖职称论文尚未蔚然成风,学者们也还没有学会“修正数据”,所以那时的医案可信度很高。这位赵棣华医师是一位继承者,他继承的是中国已传承了二千多年的抢救技术。
古老的抢救技术
坐标,1966年,大海的另一边,日本,临证了30年,运用汉方救人无数的医师大塚敬节在他的《临床应用伤寒论解说》中感叹到:大发汗或大泻下,导致的精气虚脱,挽救的方法除使用四逆汤外,更无良策。
大塚敬节的话并不夸张,在气道管理,机械通气,抗感染治疗,肠内营养,肠外营养等现代抢救技术尚不成熟的古代,四逆汤类方可以在患者濒危之际,救生死于顷刻;即使是在现代医学飞速发展的今天,若使用得当,这套古老方法依然能挽救垂死的患者。
当里虚寒证引起呕吐,腹冷,泻泄,大便清稀时,可以使用“理中汤”。理中汤就是人参,白术,干姜,甘草各三两。但是,当患者到了大汗淋漓,四肢拘急,手足厥冷,脉微欲绝时,就不能这样用了。大汗淋漓,手足冰冷,是因为亡阳;四肢拘急,是因为失津液。此时不能滋阴,胡希恕总结过,没有热一片虚寒时,绝对不能滋阴;甚至连人参也不能用,因为人参味苦微寒。这时该怎么办呢?
大汗,若大下利,而厥冷者,四逆汤主之。吐利,汗出,发热恶寒,四肢拘急,手足厥冷者,四逆汤主之。
甘草二两(炙)、 干姜一两半 、附子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温二服。强人可大附子一枚、干姜三两。
这个方子在《伤寒杂病论》中,主要用于大汗,大吐,大泻后出现的四肢厥冷,脉微欲绝。这时的发热恶寒,属于真寒假热。这时按诊就很重要了。无论患者四肢温凉与否,通过胸腹的热,凉,就可以判断患者属于热证,还是寒证。若患者确属于阴寒内盛,真阳衰微,就必须使用上面这“回阳救逆”之方。
在这方中,附子大辛大热,能温阳散寒;干姜辛热,守而不走,专散里寒,可以助附子温经回阳,所以有“附子无姜不热”之说;而甘草既可解姜附之毒,又具扶正之效,所以必须重用,在原方中,甘草即为附子量的一倍。
在最危险的时刻寻觅生机
但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时刻,最危险的时刻是什么呢?中医叫回光反照,阴阳绝离。这个时候,患者一方面,大汗淋漓,下肢厥冷,脉象或微弱欲绝,或浮大无力;一方面,面色浮红如妆,欲脱衣揭被,神志躁扰不宁。
这个时候,还是用附子,干姜,甘草三味药,但是,剂量则大变:甘草二两(炙)、 附子大者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 干姜三两(强人可四两)。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温再服。其脉即出者愈。
在这个方子中,干姜由四逆汤的一两半,变成了三两,平素强壮的人甚至可以四两。附子的量也增加了,由15克左右,变成了30克左右。
什么叫“其脉即出者愈”啊?就是心肺复苏的这些有效指针出现了:大动脉搏动恢复,末梢循环改善,口唇 颜面 皮肤 指端由苍白发绀转为红润,肢体转温。如果出现了心肺复苏的有效指征,那么这次抢救就成功了。
当代医家李可对四逆汤的“煎法”和“剂量”进行了重大革新。
在煎法上,病势稍缓的,他用冷水十升浸泡诸药,文火煮取5升,2小时喂服患者一次。病势急迫的,他用开水武火急煎,随煎,随喂药,不能口服的,则鼻饲给药,24小时内,喂服1~3剂。
在剂量上,他认为《伤寒论》中用的是生附子,而现代用的是制附子,其药力不及生附子,所以,制附子的剂量他用30~150克不等。干姜和炙甘草则用到60克左右。
他用这套方法,抢救阳气微绝的患者,屡屡见功。